因为不开车,所以平时不怎么关心油价,但坐车时,碰到朋友埋叨,“最近油价又涨了”,我知道他说的是汽油。平时看宏观数据,关心的都是原油价格波动,倒没怎么关心汽油价格波动,突然发现,原油价格波动不仅牵动着货币政策与投资,同时也影响着日常出行。
车上小小一桶油,透露出整个经济脉搏,与世界金融、政治变化格局。
汽油价格上涨,你要怪远在欧洲的布伦特原油
按照国家发改委2016年1月公布的成品油价格形成机制,4月12日,迎来本年度内第六次成品油价格调整窗口——汽、柴油分别上调155元和150元/吨,对应折合升价92#汽油及0#柴油分别上调0.12元、0.13元,私家车主加满一箱(50L)92#汽油要多花6元。
中东出口亚洲的原油定价多是以Platts评估的Dubai-Oman原油价格为准。2007年建立的迪拜商品交易所(DME) ,其主导产品交易的阿曼原油(OQD)期货合同,为酸性原油建立了第一个原油现货交易的期货标杆产品。阿曼原油期货结算价格(Marker Price)也是阿曼苏丹国原油出口的官方价格(OSP)。
亚太地区虽然是以普氏Dubai/Oman 原油为定价基准——中国国际油价30%权重是迪拜原油价格,但迪拜原油价格发现的功能还是依赖于Brent,可以说是间接的以Brent为定价基准。
北美WTI原油价格指数
北美市场的原油基准价以WTI(West Texas Intermediate)原油价格为主。
北美市场比较特殊,WTI指数影响力并非是以原油出口国姿态形成——像Dubai、布伦特价格形成于原油对外出口地区,以卖方市场形成的期现货价格。
1973年10月,第四次中东战争爆发后,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为打击以色列及支持以色列的国家,宣布石油禁运,对西方国家造成非常大打击。美国随后于1975年宣布禁止大部分原油出口——以保护美国能源安全,1979年,美国石油出口禁令被编纂进《能源管理法案》。这一禁运指令一直持续了40年,在面对美国轻质原油供应过剩的情况下,直到2015年12月,美国国会参众两院才解除原油出口禁令。在出口禁令影响下,美国轻质原油只能内陆交易,远离国际市场。
作为在美国内陆市场交易的原油,应该只是美国市场的内部价格,何以能影响北美市场的石油定价?
背后主要跟美国金融市场的发展,为WTI合约提供了非常好的流动性有关。1983年,WTI被选为Nymex交易所期货合约品种,并在交易所期货交易量较大,这是WTI成功成为Benchmark的关键。虽然,WTI也存在一定交割问题,包括内陆管线破裂、交易挤兑等,但并没有影响美洲大陆除个别南美洲国家以外都参考WTI Benchmark进行定价。
目前我国国家发改委成品油价格调整,参照的国际油价主要包括布伦特(Brent)、迪拜(Dubai)和米纳斯(M-inas)三地油价,但米纳斯和迪拜油价同样受到布伦特油价影响。
供需是国际原油价格波动的核心逻辑
油价波动对经济影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影响油价波动的因素,其实是复杂而难以尽述的。虽然油价很难预测,但即便不做预测,也应了解其波动背后的逻辑。
跟所有商品一样,供需是影响商品价格的核心因素,原油也不例外——特朗普隔空喊话原油,根本逻辑就是通过影响原油供给来影响原油价格。但与一般商品不一样的是,原油供需并非完全市场化,其同时受到地缘政治影响——因为全球大部分原油都集中在OPEC国家。
2014年以来,原油价格的暴跌暴涨可一窥原油价格波动的供需逻辑。
2014年下半年开始,布伦特油价从115.06美元/桶的价格,一路跌破50美元/桶的价格,一直跌到2016年1月20日的27.88美元/桶。以OPEC市场地位,如果想保油价,“减产保价”应该不是难事,世界范围内没有国家能抗衡OPEC的原油供应能力。
但OPEC并没有选择在油价下跌时限产,而是选择了“冻产”。2014-2016年,OPEC4次聚会,都选择“冻产”——这一决议让油价在供应充足的背景下,一路下跌。
OPEC此举逻辑,不外乎以低油价保持市场占有率,同时跟美国拼成本,以低油价来驱赶美国页岩油的市场机会。但没想到的是,美国页岩油革命并没有因为国际低油价攻击而搁浅,华尔街不计成本地投入资金开发页岩油,在低油价环境下不断抢占着OPEC的市场份额。
显然,OPEC保持供应降低油价,挤占美国页岩油的市场策略是失败的,非但没有压垮美国,反倒先让自身陷入了财政入不敷出的尴尬局面。
低油价同时让俄罗斯倍感压力,俄罗斯等产油国的财政收入也出现捉襟见肘。2016年9月与2016年12月,OPEC与非OPEC国家分别在维也纳达成减产协议,减产幅度达到120万桶/日和55.8万桶/日,这就是OPEC与非OPEC国家的“维也纳减产联盟”。这一决议后,布伦特原油价格从2017年6月21日的44.82美元/桶开始一路上涨。随后,特朗普喊话对伊朗制裁,以及预期委内瑞拉原油产量下降,OPEC逐渐降低了减产履约率,实际上相当于增加供应。但对伊朗制裁由于豁免权的存在,并没有很大程度降低伊朗原油出口,这导致2018年10月后,原油价格一路下跌。直到2018年12月,“减产联盟”再次决定在10月份产量基础上减产120万桶/日,才使得2019年初油价重新逐渐开始企稳回升。
OPEC“减产”是影响原油供应最有效手段,除此外,地缘政治冲突与基础设施的不完善,同样会影响原油供应水平,从而影响油价。
美元指数同样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原油价格,从逻辑上来讲,美元升值,以美元标价的原油应该便宜一些——因为原油出口国可以用更少美元买到与之前相同量的商品。尽管近年来,美元指数对原油价格影响越来越弱,但这一逻辑没变——在原油以美元计价背景下,美元指数对原油价格依然会有弱相关影响。
国际油价最终会易下难上
虽然2019年以来,产品油价格与原油价格持续上行,有可能持续影响国内通胀上行。但从原油供需整体形势来看,易下难上的概率还是会高一些。
一方面是新生能源的崛起,OPEC面临外部唱衰石油的风险。根据BP公司《世界能源展望2019》发布的信息,到2040年石油在一次能源结构中占比将可能从2018年的35%左右下降到27%左右,取而代之的是可再生能源与天然气在一次能源结构中占比的快速上升。未来对石油需求的增速,可能远赶不上对天然气与可再生能源需求增速。若OPEC执意“减产”维护油价,不仅可能失去其原油市场占有率,更有可能倒逼世界加快能源革命,进而失去石油在一次能源结构中占比。
此外,OPEC内部同时面临着利益诉求不一致的风险。2018年底,加入OPEC达57年的老成员卡塔尔突然宣布退出OPEC,专心发展天然气。在外部能源供应多元化和内部财政压力下,OPEC成员国能否抵住油价上行的诱惑而不增产,存在很大不确定性。
加上美国2018年5月中旬,提出《禁止石油卡特尔法案》(No Oil Producing and Exporting Cartels Act,即NOPEC),逐渐开始以反垄断名义起诉OPEC,阻止OPEC减产,在这样压力下,OPEC能否顶住来自美方的压力,也很难说。“囚徒博弈”的结果是,大家都会为了自身利益而放弃最优方案。
当然,除了可再生能源、天然气对OPEC原油供应造成挑战外,非OPEC国家的勘探不断取得突破也能增加市场原油供应,从而降低油价,如美国页岩油就是在2011-2014年的高油价背景下催生出的OPEC原油的最大替代者。
短期来讲,对OPEC可见的利好可能包括,委内瑞拉石油产能可能持续面临下降的前景,美国页岩油面临着产能运输瓶颈、以及来自华尔街对美国页岩油不计成本产出的限制——股东还是要求投资回报的。另外还要看美国对伊朗原油出口制裁在今年5月到期后,会不会继续制裁,以及豁免国家的数量会不会减少,这也是影响油价短期供应的一个因素。
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能源消费国,随着经济增速进入新的增长阶段,能源需求的增速也会逐渐缓慢降低,加上氢能、生物能源、可再生能源的开发,天然气在一次性能源结构中占比也将逐渐赶上石油,石油价格从中长期来讲容易形成易下难上格局,但短期依然受到供需节奏、地缘政治以及金融炒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