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尼诺,快下楼!有个从意大利打来的电话找你。”有人拼命地敲着我的房门。当时我刚经过漫长的旅途从意大利来到中国周口店——一个距北京3小时车程的偏僻小镇,正在洗澡去除旅程中的一身尘土。
我迅速套上衣服,顺着走廊跑到灯光昏暗的一楼,几位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天的同事笑而不语地看着我。
“电话在哪儿?”我问。他们笑着调侃道:“你以为这儿是巴黎的丽兹大饭店吗?”我更加困惑了。听了大家的介绍我才意识到这是个玩笑。这里唯一的通信方式是通过一个侧面有摇把、顶部有麦克风的木盒子,经过繁杂的手续,如果运气好的话,通常等待6至12小时之后,或许可以和意大利办公室的同事通上几分钟电话。
这件事发生在1979年,在
燕山石化总厂的宾馆。当时我作为专家团的一员,到燕山石化负责一个塑料领域的大型项目。起初,我的上司只派我到中国工作15天。但3个月后,项目总工程师对我的老板说:“我欣赏这个年轻人,他了解中国人。请一定让他参与将来贵公司在中国的项目运营。”我的人生就此改变。
从那时开始, 40年来,我每年基本都有6个月左右的时间工作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对我和我的家人来说,这是一段艰苦的时光,但这也是一段极少数人能拥有的特别经历。我见证了中国的复兴。
那时,我有幸认识了一位80多岁的中国老人,他出生于上海一个富裕家庭,对中西方文明都有着深刻的了解。那时我们常常坐在宾馆门口,他望着天空,抽着香烟,给我讲述中国的故事。难以置信的是,这位对我影响深远的老人真的预言了中国乃至世界过去近半个世纪的发展。如果问我为什么既能保持自己的文化传统,又如此热爱中国文化,那便是这位老人的功劳。
在周口店工作了几个月后,我的老板给了我一个新任务,转到北京寰球公司继续工作。
“去那里做什么?”我问道。其实当时我很想回到意大利。
“非常简单!去那里,并且爱上那里!”
非常简单!事实上,40年后,我还在这里,坐在寰球公司的办公室里写这封信,作为一份小小的纪念送给我年轻的中国同事们。
我想简单聊聊这个中国的工程设计院(寰球公司)是如何从零开始,发展到现在在国际工程领域内颇具竞争力的。
上世纪80年代,任何公司若想进入中国市场都需要先提供出口信贷,以及比当时市场公认的更好的条件。而30年后,我在意大利的公司被邀请参与竞标一个在古巴通过融资建设的几十亿美元的大型项目。我们在尝试从欧美国家或者日本获得资金被拒之后,我打电话给寰球的朋友,询问他们是否能提供资金。几天后我得到了答复:“这事可行,前提是我们要做项目的执行主体。”最终我们找到了解决方案,赢得了国际竞标,签署了合同。这并不是个案,之后在拉丁美洲和中亚等地也借鉴了这个方法。
40年前,西方承包商必须要在本国内完成第一阶段的工程(差不多是当今项目30%的执行进度),然后再去和当地承包商参加所谓的“技术交流会议”。这通常是持续一个月以上的连续会议,我们必须说清楚每一个细节,解答合作伙伴的所有疑问。
事实上,每次和中方的会议,寰球公司都有至少40人参加。他们提出意见后由负责人进行中文总结,最后再翻译成英文进行提问。我仍然记得在一次关于管道的会议上,我们展示了一种塑料尺,可以使工程师能很快计算出法兰的大小、真空管的尺寸、管道排列所需要的空间等等。他们对此非常感兴趣,请我们邮寄了一整箱这样的尺子到中国。这么做的原因显而易见,技术交流会实质就是工程课程讲解,给年轻的工程师们介绍实用的工程技术。
采购方面,40年前在我的第一个项目中,客户要求我们使用“夹层板”来建造厂房的墙壁和房顶,但是当时在中国根本没有能力制造这种高质量预制板。而10年前,我的意大利公司联合寰球公司共同执行一个国际石油公司的大型项目,我们在中国成功采购到了钛反应设备。执行的另一个沙特阿拉伯国家石油公司的项目,我们也从中国采购了所有的管道。此后,越来越多的有经验的客户接受了“中国制造”的设备。中国产品再也不是“低成本、低质量”的代名词了。
过去40年里,我在与寰球公司共同开发拉丁美洲、中东及亚太地区等国际市场的过程中,彼此合作愉快,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我很荣幸地见证了中国人民的勤劳勇敢、中国石油化工行业的快速发展和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巨大进步。尤其是6年前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让越来越多的朋友和合作伙伴加入进来。我看到高质量的合作在各个领域越来越多,特别是在石油化工方面。
值此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之际,我衷心祝愿中国有一个繁荣昌盛的未来。
记者手记
安东尼诺·马克里·佩利泽里(Antonino Macri Pellizzeri),意大利人,原德西尼布集团(Technip)高管。
安东尼诺先生自1979年来到中国至今,与中国大型石油化工企业进行了深入而广泛的合作。他与寰球公司共同开发了拉美、中东、亚太地区等海外市场,先后参与了古巴炼油、伊拉克NGL、莫桑比克LNG液化等一系列重大项目,同寰球公司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40年来,他见证了中国人民的勤奋和努力,见证了中国石化行业的迅猛发展,见证了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飞速发展和在实现伟大复兴的过程中所做出的努力。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之际,安东尼诺先生衷心祝愿中国繁荣昌盛,永远辉煌。
9月24日,安东尼诺先生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我1979年第一次来到中国,看到中国40年来的巨大变化及所取得的伟大成就,感到非常高兴。我热爱这个国家,我爱这里的文化,我爱这里的人们。我爱你中国,我爱你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