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1日，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田孝京的电话会议就几乎没有停下来过，会议的主要内容，是说服他所在公司的承包商们接受更低的服务价格，以控制公司的生产成本。
田孝京是振华石油在阿联酋某项目的常务副总经理，在前一天晚上，美国WTI原油期货五月合约的价格史无前例地跌至负数，震动全球市场。
“我入行至今大概已经13年了，也经历许多次油价暴涨和暴跌，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原油期货价格油价会有一天跌至负数。”田孝京说道。
田孝京与哈利法塔的合影 受访者供图
我们开了一天的会，谈降本增效
田孝京是振华石油在阿联酋某项目的常务副总经理，他从2007年开始进入石油行业，曾参与过伊拉克艾哈代布油田项目开发及投资收回工作。2015年田孝京离开伊拉克，被派往阿联酋负责当地一个油田项目的生产销售工作。
在田孝京的职业生涯中，他也曾经历过油价的暴跌，但却从来没有想过会碰上油价跌至负数的情况。“我入行至今经历过两次油价的暴跌，一次是2008年7月至2008年12月，当时布伦特原油价格从创纪录高位的144.49美元/桶跌至36.61美元/桶低点，区间最大跌幅75%。另一次是2014年6月至2016年1月，当时布伦特原油价格从115.06美元/桶跌至27.88美元/桶，区间最大跌幅76%。但是尽管经历了两次大跌，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国际油价会出现跌到负数的情况，也算是见证历史了。”
油价下跌的第二天，田孝京开了一整天的电话会议，内容主要是如何用降本增效来应对油价的下跌，其中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联合各股东推动项目承包商降价。“我们是油田生产商，一般来说，油田开发需要的钻井、设备和一些油田服务，大多是交给承包商来负责，目前要迅速控制成本，就需要我们利用多渠道多方式同各个承包商谈判，希望让他们在原本价格的基础上再降低5%-10%。”
但是这项工作并不容易，据田孝京介绍，阿联酋的油田开采市场是一个开放且充分竞争的市场，因此承包商们为了中标一个油田项目，一开始就会将价格压得很低，而且在疫情期间，承包商的人力、运行成本都较往常更高，这时候说服他们接受降价，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但是没办法，还是得一个个的去谈判，说服他们。”
事实上，田孝京这样忙碌的工作状态已经维持了一段时间，自从今年一月以来，国际油价就开始了新一轮的下跌，在这一过程中，田孝京所在的项目组几乎每天都在不停的测算国际油价的波动会给公司所带来的冲击和影响。“但因为油价波动得很厉害，我们几乎每天都要重新做一次全面的经营分析，很忙，但是更重要的是心里压力大，晚上的时候都很难睡好觉。”
田孝京(左一)所在项目公司管理层在油田现场 受访者供图
仍要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与大多数业内人士的分析相同，田孝京也认为此次WTI原油五月期货合约的价格之所以会跌至负数，主要是因为原油期货需要交割的技术原因所导致：“因为当天是五月原油期货的交割日，如果这时候多头不平仓，那就意味着自己要去进行实物的交割，但事实上大多数人并没有交割的能力，只能选择平仓，从而引发了价格的下跌。当然这里头肯定也有资金故意推动的因素，因为你可以看到在那天之后油价很快就出现了短暂的反弹。”
不过，在田孝京看来，尽管WTI五月期货跌至负数是受到技术原因的直接影响，但整体来看，国际油价仍将在短期之内处于较低的价格区间里。
“因为目前的油价主要还是受到国际市场供需关系变动的影响，从供给方面来看，俄罗斯和欧佩克减产协议的失效，导致石油的产量居高不下，而从需求来看，新冠疫情之下全球生产停滞，导致了市场对于石油的需求大幅下滑。事实上，目前只要疫情不消退，需求就难以恢复，油价也很难有所起色。”田孝京分析道。
田孝京表示，对于自己所在的项目来说，目前最艰难的时候还未完全过去。“我们压力最大的时候应该是三月底，因为那时候欧佩克没有达成减产协议，包括阿联酋在内的欧佩克国家都在大幅增产石油，导致当时我们的库存压力很大，但是在3月底的时候，我们就开始提前清理库存，现在基本上已经没有库存压力。但是，行业整体不景气可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在这种情况下，项目还要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面对低油价的挑战，田孝京称，基于自己所在的项目公司的实际，建议上游油田生产商从五个方面来着手应对：“首先最重要的举措，就是降本增效，寻找一切办法控制成本，提高效率，当前已经开展的工作就是进一步推动承包商降价，把这部分的成本控制住；第二是加大销售力度，依靠中国市场，重点拓展欧洲和远东市场，使生产的原油销售畅通；第三就是要尽可能的清空库存，腾出更多的储罐来保证我们生产的原油有地方可以存储；第四则是努力研发和采用新的技术，化挑战为机遇；最后，我们还要利用国际原油期货等价格工具来做套期保值，提前锁定一部分原油的长期受益。”
低油价对中国企业来说是个机会
随着新冠疫情的蔓延，3月以来，阿联酋也开始执行宵禁、停工等防疫政策，田孝京对中新经纬表示，目前自己已经完全是在家办公，而公司的油田因为处在沙漠中，和外界接触较少，因此生产也在正常进行。
在田孝京的整体感觉中，目前阿联酋的防疫形势尚好，一方面，阿联酋因为有着迪拜这样的国际大都市，在整体的管理水平发展程度较好，有着完整的法律规范和社会规则，人们也比较响应政府的号召；另一方面，因为近几年来中阿两国的良好关系，华人华侨在阿联酋的生活、医疗物资上也有较好的保障。
“就我个人的体会来说，我们能够在海外顺利发展，离不开一个强大祖国的支持，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就比如这一轮油价的下跌，从长远来看我并不担心，因为我们背后有着中国市场上稳定且庞大的需求，也有海外使领馆的保驾护航，事实上如果我们能够更好的把握住市场趋势，这一次的挑战可能也是我们的一次机遇。”田孝京说道。
在田孝京看来，国际油价的低迷对于中国的企业来说，也是一个低成本储备石油、甚至在国际上收购优质油田的机会，但是如果要抓住这些机会，中国企业也要相应地做好更多技术上的准备。“比如石油存储的能力，要低价的进口石油，就需要保证国内有更多的石油储备能力，此外在海外油田的收购上，我们能看到的机会，别人同样也知道，因此如何看准时机，找到双方能够接受的谈判点，也是中国企业在并购海外油田中需要注意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