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宝申 姜向强 张 晓
能源转型的浪潮给上游勘探开发带来前所未有的压力，石油公司纷纷加大新能源投资力度，推出自己的碳达峰、碳中和时间表和路线图。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石油公司会放慢甚至放弃上游发展。一方面，新冠疫情和地缘政治冲突之后，能源安全的重要性被提升到新的高度；另一方面，新能源的生产成本、供应链、效率和稳定性仍面临挑战，石油和天然气在可预见的未来仍将是世界经济发展的基石。
石油公司将聚焦油气主营业务，通过上游资产的归核化、精益化、低碳化和多元化等措施，强化上游发展战略、提升上游竞争力，以上游资产的高盈利能力为公司能源转型提供资金支持，实现油气生产和能源转型协同发展。
传统油气依然是全球的支柱能源
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油气仍将是全球的支柱能源。由于技术、成本和消费习惯的约束，清洁能源对传统化石能源的替代必将是一个曲折渐进的过程，短期内化石能源的支柱地位无法取代，石油在全球能源体系中仍占主导地位。欧佩克在《2023年世界石油展望报告》中预测，未来20年石油需求将继续增长，到2045年，全球石油日均需求量为1.16亿桶，比2022年日均9960万桶的需求量增加约16.4%。欧佩克在报告中还预测，未来20年，石油仍将是全球能源结构中占比最大的部分，但比例将从2022年的31.2%下降至2045年的29.5%。
同时，天然气作为相对清洁的化石能源，在供应稳定性和成本方面具有显著优势，在能源转型过程中的地位日益凸显，前景广阔。多家国际组织和咨询机构对天然气在未来能源供应中的地位持乐观态度，认为天然气将在减缓碳排放、实现碳达峰的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根据2024年发布的《bp世界能源展望》报告，天然气需求将继续保持增长，到2050年将增长约五分之一。这一趋势是由新兴经济体的需求增长推动的。在当前净零排放路线下，到2030年对液化天然气的需求将比2022年增长30%。
地缘冲突频发进一步强化了油气在能源结构中的基础地位。包括油气资源国在内的多国政局持续动荡，对国际能源供需平衡、能源资源产业链供应链稳定运行造成严重冲击。提升能源安全保障能力，成为各国能源政策的首要目标，进一步巩固了油气在能源结构中的地位。从需求侧来看，后疫情时代全球经济逐步恢复，原油需求将持续恢复；从供应侧来看，2015年以来全球油气行业上游投资持续低位，叠加地缘政治因素影响，未来几年全球原油供应将会趋于紧张。
全球油气行业依然受投资者青睐
据全球管理咨询公司艾意凯2023年调查结果显示，未来5至10年内油气行业仍然受投资者青睐。在该项调查中，约47%的受访机构表示继续把油气行业作为首选投资行业，比2021年的调查结果高出近20%。自2022年以来，地缘冲突和供应链瓶颈等风险，对全球能源合作和能源转型产生了深远影响。一方面欧洲根据其面临的能源和地缘安全新形势，不断调整能源安全政策，采取倾向于保障能源供应安全和稳定价格的政策；另一方面许多石油公司重新审视油气特别是天然气在能源转型中的战略性作用，将发展天然气作为能源转型的优先方向之一。
后疫情时代，全球上游投资开始反弹。2021年，全球七大石油巨头合计资本支出为898亿美元，同比下降5%，低于疫情前水平。除壳牌、道达尔能源和埃尼公司外，其他公司均减少了投资。地缘冲突使人们意识到能源安全的重要性，石油公司开始重新审视其在上游油气的投资策略，上游投资将逐渐回升。2023年全球上游石油天然气投资总额增长约9.1%，预计未来五年全球上游石油天然气投资将呈持续增长态势。
全球油气资源并购也重新活跃起来。石油公司看好油气资源的中长期价值，通过重塑上游资产组合来夯实资源战略基石。数据和分析公司GlobalData交易数据库显示，自2020年以来，油气公司并购交易活跃，石油公司尤其是北美石油公司看好未来油气市场前景，希望通过并购整合油气资源形成规模效应，提高公司的运营效率和竞争力，并购已成为石油公司新的战略驱动力量。美国能源咨询公司Enverus统计，2023年，仅美国油气领域的收购金额就达到1920亿美元，比2014年的历史纪录高出约八成，超过前三年的总和。
在能源转型的行业背景下，石油公司上游的使命和责任不仅是保障稳定的能源供应，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是为能源转型提供充足的资金保障。近年来，国际油价高位运行，上游业务发展为石油公司带来了可观的收益。与传统勘探开发业务相比，投资新能源业务的“性价比”相对较低。以壳牌为例，2022年，其在可再生能源领域的资本支出约占全年总投资的14%，但经营利润仅占全年整体利润的4.37%；与之相比，其当年在上游石油业务和综合天然气业务领域的投资约占全年总投资的一半，但利润约占全年整体利润的83.85%。
2022年海洋石油技术大会上，bp墨西哥湾和加拿大高级副总裁斯塔利·斯凯斯在报告中指出，持续投入开发墨西哥湾优质海洋油气资源，对bp实现由国际油公司向综合性能源公司转变至关重要。在能源转型过程中，依靠传统油气产生的现金流，能源公司才能确保有足够的资金满足新能源领域可持续、长周期的投资需求。
探索油气生产和能源转型协同发展
新冠疫情叠加地缘冲突，给全球能源产业带来多维冲击，让各国政府、企业重新思考能源安全与能源转型的平衡问题，供应链安全与能源安全更被重视；新能源的生产成本、供应链、效率和稳定性在未来数十年仍面临挑战。因此，国际石油公司正重新聚焦油气主营业务，加强核心资产布局，以规模化提高竞争力。
面对复杂多变的市场环境，石油公司正摒弃传统油气业务“大而全”的思想，树立上游资产“归核化”发展理念，将油气资源资产进行归核化管理，集中到自身具有“战略+技术”优势的资产上来，聚焦优势领域，强化竞争优势，实现协同效应最大化，为能源转型集聚力量。
从油气资产类型看，由于近年来深水、非常规资源的开发成本快速下降，各公司开始将上游业务重心转向这些低成本、高潜力的区块。在空间上，增加地区集中度，以便降低管理成本，将勘探开发活动向基础设施成熟、建产周期短、投资环境稳定的地区集中。近年来，国际石油公司油气资产一般分布在15~20个国家，其中90%的产量分布于不到10个国家。
在推动上游资产低碳化的过程中，石油公司采取了一系列积极有效的措施。首先，增加天然气在资产结构中的比例，把发展天然气业务作为能源转型的优先方向之一。壳牌、埃尼、挪威国家石油公司等国际石油公司天然气产量所占比例已提高至50%左右。其次，加快推动资产去碳化，剥离油砂等碳排放强度较高的资产。壳牌、bp、雪佛龙等国际石油公司已完全退出或计划退出加拿大油砂项目。此外，加强碳资产管理，对冲碳风险也是关键举措之一。能源咨询公司伍德麦肯兹预测，未来10年国际石油巨头将有近一半的产量受到碳价波及。最后，通过参与碳市场建设和运营，逐步提升碳资产综合管理水平。bp早在1998年就建立了内部碳交易体系。壳牌也于1998年着手开展气候变化对其全球业务潜在影响的研究，创建了内部碳交易平台，成立了专门的碳资产管理部门。
为了实现油气与新能源业务的协同发展，石油公司不断探索新的发展路径。一是努力降低油气勘探开发活动中的碳排放，如缩短勘探开发活动的周期，由原油勘探开发转向天然气勘探开发，将相对分散的勘探开发活动逐步集中于某一特定区域或领域。二是尝试可再生能源在传统能源生产中的利用，如开展油气勘探开发与光伏发电联产项目，为油田生产及周边居民供电。三是勘探开发活动与新能源业务协同发展，将光电、光热等新能源业务与二氧化碳驱油、蒸汽驱油等传统油气生产工艺相结合，在提高油气产量的同时降低二氧化碳排放强度。四是发展CCUS（碳捕集、利用与封存）等相关技术，减少油气勘探开发活动中的碳排放，降低其对环境的不利影响。
当前，石油公司已逐步形成一套能源转型战略框架，即以技术创新为抓手，以优化现有油气资产、构建可再生能源资产组合为依托，响应全球气候治理大势，保持可持续发展和价值创造能力。同时，把油气业务持续增长获取的现金流作为未来规模发展低碳转型业务的支撑。油气资源依然是石油公司的战略基石，也是石油公司竞争力的主要来源。长远来看，能源转型要扎实稳妥，油气生产和能源转型须兼而有之，协同发展。
（作者单位：中国石化石油勘探开发研究院）
链接：能源转型下油气行业呈现新动向
着能源转型的大潮席卷全球，传统油气行业正面临着巨大的冲击和挑战。国际石油公司在统筹能源转型和能源安全的同时，正推动能源结构加快优化调整，在油气业务投资和低碳发展方面表现出一些新动向和新特征。
◆北美国际石油公司：坚守油气核心业务，探索低碳发展
美国石油巨头强调发展油气业务以满足不断增长的能源需求，尤其看重非常规、深水和天然气业务。在减碳方面，重点主要集中在CCUS（碳捕集、利用与封存）、绿氢与生物燃料上。
埃克森美孚计划2027年上游产量比2022年增长13.5%，增产主要来自于二叠纪盆地非常规油气和圭亚那深水油气。到2030年，其可再生燃料的总产能预计提升至20万桶油当量/日。其低碳新能源战略主要聚焦于生物燃料、氢能、CCS（碳捕集与封存）及锂开发。
雪佛龙计划2027年产量比2022年增长15.9%，增产主要来自于二叠纪盆地非常规油气和以墨西哥湾为主的深水油田。该公司计划在未来8年内投入100亿美元用于可再生燃料、氢能等业务的发展，目标是到2030年将可再生燃料总产能提升至10万桶油当量/日。其低碳新能源战略核心领域包括可再生燃料、氢能、CCUS，以及碳补偿。
◆欧洲国际石油公司：能源转型更加理性务实
欧洲石油公司油气产量远低于疫情前水平，上游资本开支在近十年间大幅下降，投资重点转向天然气。近年来，面对激进转型带来的财务压力和能源安全挑战，欧洲石油公司开始积极调整和降低前期的削减目标，能源转型由激进转为稳妥。
bp将2030年油气产量削减幅度目标从此前的40%调整至25%。在2024年第一季度公布的投资计划中，bp宣布减少低碳投资，并决定退出回报率低的低碳业务和市场，同时将更加聚焦生物燃料、便利零售和电动汽车充电业务，退出或暂停了部分成本飙升的海上风险项目。
壳牌修订了在2030年把石油产量削减20%的目标，2030年将维持现有产量规模，并继续聚焦发展天然气业务，确保其全球最大LNG（液化天然气）生产商的地位。放弃其每年减少1%至2%石油产量的计划，未来将稳定石油产量并增加天然气产量。
道达尔能源制定了明确的产量增长目标，并在2023年接连收购了阿联酋、纳米比亚的海外油田部分权益。在新能源发电领域小步试探，逐步推进。2023年，该公司资本支出的35%用于低碳能源，主要是电力。
◆中东国家石油公司：致力于提升油气产量
以沙特阿美石油公司、阿布扎比国家石油公司、卡塔尔能源公司、科威特石油公司等为代表的中东国家石油公司正致力于提升油气产量，特别是提升天然气的产量。沙特阿美和阿布扎比国家石油公司计划在2027年前分别将其原油产能增加9%和20%，卡塔尔能源公司计划2027年前将天然气产量提高近50%。
以阿布扎比国家石油公司、沙特阿美等为代表的中东油气公司也在不断强化脱碳目标，积极寻求在国际能源行业转型中扮演领导者角色。阿布扎比国家石油公司宣布在2030年前推进一系列业务脱碳项目，包括对CCS、电气化以及氢气和可再生能源的投资，目标是到2030年将碳排放强度降低25%，到2050年实现净零排放。
沙特阿美以油气业务为发展中心，同时着力布局提高能效和CCUS业务，计划在朱拜勒建立世界级的碳捕集与封存中心，到2027年碳封存能力达到每年900万吨。该公司还将推进天然气发电替代石油发电和利用太阳能、风能发电发展天然气制氢，计划到2035年实现太阳能和风能装机容量12吉瓦，以及蓝氢产能200万吨的目标。（王 文 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