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国家石油公司(Petrobras)长久以来一直欲争当国营石油公司中的改革先锋。然而政府实施的一些不切实际的政策让Petrobras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如今公司不得不着手破除行业内部存在的陈规陋习,以寻求新的发展。石油产量提不上去、经营成本像气球般膨胀,加之投资者对中左政府更换股东的举动不满意,Petrobras这支昔日炙手可热的明星股如今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垃圾股。
在最后关头,这家企业公布了新的商业计划。Petrobras在6月25日展示的幻灯片中不但清除了所有“超英赶美”的空洞口号,以往连续9年出现的浮夸的增产目标也不见踪影。第6张幻灯片展示了Petrobras在巴西东北伯南布哥州在建的一座炼厂,据介绍这座最早也要2014年底才能投产的炼厂预计耗资200亿美元,大幅度超过23亿美元的预算。揭完自己的老底之后,Petrobras话锋一转,开始倒苦水,把板子全都打在政府制定实施的石油政策上。
例如,巴西规定新的海上采油项目使用的钻机和其他生产设施必须实现较高程度的本地化。然而,实际上巴西装备水平还达不到此类项目的工程标准,结果造成不少项目延期和预算超支。Petrobras试图推卸责任,一个劲为自己叫屈:“我们也找国外船厂订了钻机,但他们一再延期交货。”Petrobras还抱怨国内成品油定价机制不合理,国内油价与国际油价严重脱轨拖累了公司业绩。经过反思,Petrobras决定降低生产目标。巴西石油年年不能达产,让外界对其预测能力产生了怀疑。Petrobras目前计划2016年实现250万桶油当量/天的油气产量,早前公司曾预言2015年就能实现超过300万桶/天的产量。产量调低说明巴西油气开采面临的挑战超出预期,尽管巴西拥有丰富的海洋油气资源,但多数埋藏深,且属于盐下构造,不易于开采。
不过Petrobras在幻灯片中介绍,公司短期内实施的保守战略并不影响长远发展,其远期油气生产量反而会加速上升。我认为,增产加快是Petrobras一厢情愿的说法,因为商业计划中列举的10处海上采油项目进度无一落后于规划。Petrobras 2020年70万桶/天的产量已经比原来目标低了许多,但仍然有理由怀疑这一目标的操作性。此外,在炼油项目上,虽然Petrobras强调会将严重超支的伯南布哥炼厂项目计划进行回炉,但调整投资架构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优化施工和管理,外界对目前版本的项目方案其实并无异议。
巴西油气工业发展的最大阻力恰来自这种“由政府牵着鼻子走”的企业经营模式。换句话说,Petrobras在一定程度上承担了国家改革发展部门的职能。企业不但要听从政府的指挥,而且还要不计成本、不顾效率地进行服从。原本2000年之后进行的如火如荼的市场化改革也因为后来巴西发现了巨大规模的深海油藏戛然而止――巨额的潜在石油收益让人眼红,刚准备放手的政府再也提不起兴趣来。
按照目前格局,Petrobras垄断巴西油气产业上游,同时大有垄断中游炼油行业的趋势。看起来似乎对Petrobras有利,但“享受多大的权利就要承担多大的义务”,事实上的垄断地位使得Petrobras除了操心自身发展,还要顾及国内全行业的发展和监管,而其中产生的费用也不得不由Petrobras背负。
上文提及,巴西国内成品油定价权掌握在Petrobras手中,本来企业可以参考国际油价和自身经营成本作出合理判断,例如2009-2010年,Petrobras制定的国内市场价格高于国际,当年利润得到提升。然而油价很容易沦为政府控制通胀的工具,在这种情况下,Petrobras反而被定价权给绑架了。
说了一大通,既不是要否定Petrobras的成就,该公司在海上油气勘探开发工程技术方面的确拥有很强的实力;也不是要巴西放弃现行促进本地产业发展的政策和监管措施。但巴西整个油气产业的问题确实跟这一家企业的管理水平低下有关系。政府要么选择不计成本地上马伯南布哥炼厂这种投资与收益不成正比的项目,要么选择更持续的发展道路。业内人士非常担心,Petrobras会步墨西哥国有石油公司Pemex的后尘,Pemex为整个国内社会经济发展埋单几乎断送了自身的发展潜力。预计未来20年内,巴西仍将是世界主要的石油生产国,但如果Petrobras不思变,其生产目标还会继续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