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拥有“煤转油”技术的国家是德、日、美以及南非。长期以来,除了南非曾因禁运而大规模商业运行“煤转油”之外,其他三国只限于研究,示范,试验阶段。建设了试验工厂,但始终没有真正投入商业运行。除了一些技术上的问题,其主要原因是“煤转油”的投资巨大,成本过高,风险过大。
去年以来,石油价格一直高在70美元一桶。尤其美国,“煤转油”似乎又得到相当的重视。几个富煤州的州长都先后表示大力支持在本州投资“煤转油”项目。一些美国能源企业也开始筹建“煤转油”工厂。各国之间的合作迅速加强;据《日经新闻》报导,日本也计划向中国等亚洲国家提供液化煤技术,旨在减少全球对原油的依赖。一时间,高油价把“煤转油”推向了一个高潮。成本方面,有的说“煤转油”在25美元一桶以下,有的说在40美元一桶以下;相对于70美元一桶,显然商机无限。
中国早在自1999年就开始运作的河南平顶山50万吨煤转油项目(后搁浅) 。2001年国家863又计划和启动了“煤转油”研究示范项目,至今已经取得很大进展。中国神华集团更是一马当先,其在鄂尔多斯的产量500万吨项目已于2004年8月开工,将于2007年投产,项目总投资600亿元。该项目的二期工程之后的总产量是1000万吨。据说神华已经计划将先前规划的1000万吨提高到3000万吨,甚至更高的生产规模。神华的壮举和大手笔在国际上出尽风头。据估计,中国目前在建和拟建的“煤转油”项目已达1600万吨,计划投入的资金约在1600亿元。很多省份都将“煤转油”项目列为重点发展项目。这些项目的可行性研究无一例外地说明项目利益丰厚,可以大干快上。有人说,现在几乎每一个有煤炭规模化生产的地方,都有人在策划 “煤转油”项目。实事求是的说,政府对此还是比较清醒,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目前己被批准的“煤转油”项目很少。
“煤转油”对于中国来说,有其深远的能源安全的战略意义。它可以减少石油进口的依存度,应该是石油战略储备的一个补充。从这一点出发,政府应当对中国的长期石油需求有一个比较合理的预测,确定可接受的石油的进口的依存度,从而规划“煤转油”的规模,根据煤,水资源以及可能的环境影响来确定“煤转油” 的项目地点。这里,控制一定的“煤转油”的规模是关键。不能让地方和企业打着为国家能源战略考虑的旗号,过快,过大规模地上“煤转油”项目。
“煤转油”可能给中国带来的另一个好处是,规模的“煤转油”会减少对石油稀缺的预期,而使石油价格下降或上涨得慢一些。油价每下降一美元,以目前的进口量,中国可以少付10亿美元。如果各国,尤其是美国和中国,“煤转油”的投资项目上多了,生产能力足够大了,煤价会上涨,石油价格会下行;毕竟目前石油的高价位与其开采利用成本无关,高价位反映的是石油需求预期以及相应的稀缺性。极端地说,如果真像有人提出的那样,美国石油需求应该通过“煤转油”来自我满足,那么,石油的稀缺性就将不复存在,石油价格可以大幅下降,因为世界石油成本(包括勘探和开采成本)至今仍然很低,欧佩克的产油成本为6美元/桶,全球平均还不到15美元/桶。对于资本密集性,投资巨大的“煤转油”项目,打击将是毁灭性的。因此,“煤转油”很可能也是一个陷阱。
“煤转油”的根本优势在于煤炭储量丰富,技术成熟,资金雄厚,还有水资源充足 。这一些,中国都不如美国。说明这一点很重要,在“煤转油”的项目规模上,中国不要跑到美国人前面去。我相信,国际上有许多石油进口国都会希望其它国家的“煤转油”大干快上,甚至还会帮你一下(如日本)。他们只有好处,没有风险。
日本、德国、欧洲国家等显然不具备煤炭资源优势。但是,对于中国 “煤转油”比美国有竞争力,没有足够的说服力。不同于其它发达国家,美国除了技术成熟、资金雄厚之外,关键是煤炭贮备和水资源丰富,这是其它国家(包括中国)所无法比及的。中国虽然煤炭贮备相对于其它能源多,可是人均拥有煤资源少。有人估计依照目前的煤炭产能和利用方式,可直接利用的煤炭资源仅能维持30年。大规模地把煤转成油,会增加对煤炭稀缺的预期。以目前的估计,1吨油至少需要3吨煤,可能会是4吨。问题是,如果加上其它行业煤需求的较快增长,近年来煤价增长过快的情形是否重演?如果重演,除了对“煤转油”项目有重大影响,对其它用煤行业,乃至整个国民经济,都会有负面影响。以煤炭市场价格和劳动力成本,来说明美国发展“煤转油”不具备竞争力,也没有说服力。美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煤可采储量,约占世界总量的25%;人均煤可采储量是中国的5.8倍。因此,煤炭资源丰富的美国和煤炭资源不太丰富的中国,中长期煤炭价格那儿高,那儿低不好说。近几年来国内煤炭坑口价格涨了好几倍,如果中国煤炭价格还像近几年这么涨,五年后是不是还有价格优势?此外,工厂成本的比较是个误区;美国工人的工资肯定会比中国工人工资高很多。中国的工人是便宜,但是,由于“煤转油”是资本密集性产业(仅设备一项,生产1万吨油需要1亿元的投资),工人的成本优势很容易被管理效率所抵消。
“煤转油”的一个大问题是环境污染。然而,“煤转油”时产生的二氧化炭可以有技术将其安全储存在地下,只要有足够的利润空间,是可以大致解决“煤转油”环境污染问题。但是, “煤转油”的另一个大问题对中国来说,就比较难了。据估计,转化1吨油需耗水10吨,耗水量是获得油量的10倍。“煤转油”项目大多会建在北方多煤缺水地区,如神华在内蒙。目前进行‘煤转油’的山西、陕西、内蒙古是中国缺水最严重的地区。这些地区水资源的成本还不能反映稀缺性,“煤转油”项目又将加剧这些地区水资源的缺乏。如果今后这些地区水如油“贵”,那么,“煤转油”还能进行吗?
对中国来说,控制“煤转油”的规模的另一个意义是,不能由于应对石油的稀缺而加速煤炭的稀缺。对于中国煤炭的稀缺性,目前认识还不充分。过去5年内中国煤炭消费可以翻一番,今年达22亿吨。煤炭需求的高增长率要求我们动态地去认识煤炭的稀缺性,要有危机感。如果我们认为中国煤炭是稀缺的,那么,“煤转油”是用一种稀缺资源去换另一种稀缺资源,转换之间还浪费了大量的稀缺资源。如果用4吨比热在5000大卡/千克的优质煤炭转化成1吨10000大卡/千克的石油,“煤转油”浪费了一半的能源。当然,如果“煤转油”用的是进口煤,可当另论。
对于单个能源企业来说,即使煤资源是以比较低廉的价格已经获得,其风险依然存在。除了石油价格是否能维持在高位,还取决于国家的资源税,水资源价格和环保成本的政策。中国的煤炭,水资源成本尚不足反映资源的稀缺性。随着煤炭开发利用的管理的完善,对环保的要求不断提高,煤炭价格还将进一步上涨。中国是世界上13个最缺水的国家之一,经济发展将使水资源价格不断走高。如果没有国家政策或可能的补贴,“煤转油”的长期商业风险很大。